万国近事

离退隐休

作者:赵强第272(2009/09/30)期

 
多莉酒吧的耄耋女招待



    休息对应着劳作,劳作之后的放松和娱乐才是休息的本意,无所事事者自然也无所谓休;而退意味着不再扮演某个社会角色,对应的则是在其位谋其事,尸位素餐者恐怕也无所谓退。 

  老龄化社会是如今的一个热点话题。一般认为,人类预期寿命进入现代社会后大幅度提升,确实,读史书,常常看到诸多名人壮年身亡,令人唏嘘,更有杜工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感慨可作总结陈词,《太平广记》倒是有无数人历经数个朝代,依旧鹤发童颜,赤子之心,不过都已被标明为神仙。见过一篇博文,引了“尹湾汉简”汉成帝元延一年到三年期间(公元前12年到10年)东海郡的人口统计,摘录如下:“男子七十万六千六十四人,女子六十八万八千一百卅二人,女子多前七千九百廿六。年八十以上三万三千八百七十一,六岁以下廿六万二千五百八十八,凡廿九万六千四百五十九。年九十以上万一千六百七十人。”似乎长寿者比例也不低。耄耋、期颐乃至眉寿无疆,既是一种祝福,又是一种描写。 

  世界卫生组织5月份发布的《2009年世界卫生统计》显示,2007年日本人平均寿命为83岁,继续位居世界第一。而《后汉书·东夷传》便曾记载,“人性嗜酒,多寿考,至百余岁者甚众。”看来遗传基因或生存环境的影响力还是颇具历史性的。按照克罗奇“所有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说法,古往今来的变化都只是表象,人类始终未能真正突破那些所谓的“肉身局限性”,尽管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日子过得一如既往。甚至日子也是无法定义的,特定的时期和特定的个体解决不了芸芸众生的任何问题,虽然留在历史书上的总是这么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长寿所引发的老龄化问题,理应是个可喜的问题,通俗一些可以类比为“钱多了怎么花”的烦恼,很难未雨绸缪。 

  今年8月,美国101岁的杰克·波顿律师荣获了“最老杰出工作者”称号。尽管医生多次建议他退休,但波顿称,只要身体允许,他就是坐着轮椅也要上班。在波顿看来,辛勤工作正是他长寿的秘诀。至于为什么选择律师行业,是因为这份工作能够帮助许多需要帮助的人。英国“白厅花园中心”也有一位101岁的女老板,每周6天,每天6小时的工作习惯,从60多岁开始坚持了30多年。当然,最为传奇的是现年95岁的酒吧女招待多莉·塞维尔。英国白金汉郡温多弗市的红狮宾馆酒吧的老板换了好几茬,多莉一直在这里上班,现任老板斯蒂芬·亚瑟表示,“她现在仍然非常利索,工作时脚下生风,她看起来比年轻人还更有活力。”现在,这家酒吧改名叫了“多莉酒吧”,由于电视台和网络视频的广泛宣传,已然成为当地的一个观光景点。这些特例在各国政府面对就业困境的当下有点不合时宜,也许盖茨的退休可以作为典范——“我不能再挡道了,我离开后,会有人填补我留下的空白。”“有时开车送孩子时,会忘了在干什么,突然想到工作,就会开车去微软了,孩子们问:爸爸,爸爸,我们去微软做什么?”功成身退,比起津巴布韦总统的戏言“我要干到100岁”似乎要高明不少。 

  撇开权力、金钱和社会责任,与上班、工作相对应的退休,究竟是享受还是无奈,每个人的心境不同,答案也会迥异。休息对应着劳作,劳作之后的放松和娱乐才是休息的本意,无所事事者自然也无所谓休;而退意味着不再扮演某个社会角色,对应的则是在其位谋其事,尸位素餐者恐怕也无所谓退。有趣的是,19世纪80年代,德国才首先创建了现代意义的退休制度,在此之前,retirement只有遁世和隐居之意,纯粹属于个人生活方式的选择,与社会制度无关。当人们习惯于制度安排之后,退休便逐步成为需要严肃对待的涉及社会公平与效率的大难题。退而不休或休而不退是种奇怪的状态,有违制度的不休不退或者成为传奇,或者成为笑柄。社会制度通常建立在人情常理之上,而人情常理却会受到制度的约束而缓慢变化,人的有限性与如许长的存在时间相比,让绝大多数问题都变成已然的问题。制度和人情之外的特例,其实也包含在制度和常理之中。制度规定下的退休本可以千姿百态,由于汉语里对退休、离休、退隐、离职、引退等等分得太清楚,退休反而成为一个含混的概念。回到老龄化问题,其实一切当下也都是历史,这些基于人情事理的全称判断,提示了一种观察世界的可能性,无所谓对错。古人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诚不我欺,只是不同制度下的思想、话语和生活方式转换起来比较困难,让人有点迷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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