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万国宫

日内瓦万国宫

作者:陈瑾羲 文/摄第320(2012/02/22)期

 
日内瓦万国宫的人权会议厅


 
万国宫广场



日内瓦万国宫,这是一个可以有诸多话题的建筑。 

有人将万国宫称为“世界现代史的缩影”,因为其建筑背景恰逢两次世界大战。1918年一战结束后,为避免战争、追求和平,1919年,各国成立“国际联盟”,并决定建造一栋建筑以为“更稳定的世界”提供一个协商场所。1929年,万国宫开建,只可惜1938年建完后还没投入使用,二战就爆发了。国际联盟在二战面前成了“谈不拢就打”的现实笑话。而二战后欧洲经济重创,发展中心从欧洲转向了美国。1945年,联合国成立,总部也自然从日内瓦搬往了纽约,万国宫成为联合国在日内瓦的办事处,1969年扩建并重新装修,达到现今的规模。 

也有人将万国宫称为“世界文化大观园”,这主要得名于来自世界各国的艺术收藏品。自“国联”成立八十余年、联合国成立六十余年来,成员国捐赠了数量众多的装饰和陈设物品,使得万国宫成为名符其实的多元文化博物馆。这也是万国宫最为吸引人的地方。下面,我们将从外到内,先来看看万国宫建筑,再来欣赏其富有多元特色、具有象征意义的室内装饰和陈设。 

折衷的建筑设计 

万国宫建筑位于日内瓦市区的东北角。在地图上看,它分布在一片绿色的公园之中。这片45公顷的城市绿地,是由日内瓦Revilliod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人Gustave于1890年捐赠给日内瓦市的。他把公园的名字更名为阿丽亚娜(Ariana),以此来纪念他的母亲。后来,这块面向莱芒湖、风景秀丽的绿地成为万国宫所在的场所。 

1927年,国联组织了一次浩大的国际设计竞赛,邀请全世界的建筑师来设计它的总部大楼。设计任务书里这样写道:“万国宫,此次竞赛的目标建筑,是要在日内瓦容纳万国联盟的所有成员。它的设计应该满足,当涉及国际争端时,成员国都能在一种普遍的、平静的氛围中独立且顺恰地开展工作、管理和举行会谈。” 

一栋建筑,能否承担如此重要的厚望,暂且不去评论。当然我们常常不能避免在一个客体上投放过多的希望与映射,比如央视新大楼在政府看来是开放的门户,而许多民众则解释成“歪曲的视角和空洞的内容”。更为直观的一个所谓建筑的意义表达方向,是类似于20世纪50年代全国各地兴建的火车站,每个钟楼上面都顶着一个五角星,被认为是“社会主义内容”的表达。或多或少,公共建筑伫立在城市中,免不了有意无意地被赋予种种意义、象征和代表。 

国联所在的万国宫,可以想见,其形式的意义因为将会得到各种审视而变得格外谨慎。在全世界建筑师们热情地递交了377份方案后,评审团显然觉得难以定夺。他们决定,由五位领先的建筑师合作一个建筑方案,这样看起来最为稳妥。这五位建筑师分别来自法国、瑞士、意大利和匈牙利。这些国家分别是同盟国、中立国以及协约国,也就是说,既有战胜国,又有中立国,也有战败国。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故意为之不太好说,但可以理解为国联均衡各方代表的需要。 

尽管国联设立的目的是建立一个平台,使各国的纷争可以通过协商解决。但建筑设计可不是西塞罗论坛,一个建筑由五位建筑师共同设计,必然陷入折衷的局面。尽管20世纪20年代现代建筑形式已经开始出现,但对国联总部来说显然过于激进。而圆顶建筑罗通达(Rotunda)似乎又过于保守。因此最终的建筑形式采用了随大流的装饰派(Art Deco)风格。建筑呈中心对称,中间为大会厅(Assembly Hall)和会议厅,秘书办公室和图书馆则居于两个侧翼。 

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小插曲:现代主义大师、瑞士建筑师勒·柯布西耶也参加了1927年那场声势浩大的万国宫设计竞赛。但是他被取消了资格,评委会给出的理由是,因为他没采用规定要用的墨水。大英百科全书评述道:“这几乎可以肯定是保守的评委会的一个阴谋。”还认为,柯布西耶的方案应该可以在领先的设计当中占一席之地。他的设计不是一个“新古典主义的庙”(建成的这个则比较像),而是严格遵循了功能上的需要(“形式追随功能”是现代主义教条之一)。柯布西耶得到的安慰是,“该方案将会成为所有以后联合国建筑的样板”。 

1947年设计纽约联合国总部时,柯布西耶和尼迈耶的方案确实被选中建成,只不过当时现代建筑已经大行其道、广为建成。整个设计师团队当然是来自包括美国、苏联、中国等多个国家的多国部队,由美国人担任首席建筑师和规划主管。 

风格多元的室内装饰 

假如说建筑师群体的多国部队尚能保持建筑外形风格的统一性,那么建筑内部的会议室就没有必要了。事实上,成员国分别承包了不同房间的室内设计与装修,所以丰富多样的室内风格是在所难免的了。 

比如人权会议厅,是由西班牙人设计装修的,整体呈现现代的风格。西班牙艺术家米克尔·巴尔塞洛用了3.5万公斤的颜料,将整个1400平米的屋顶制作成色彩斑斓的凹凸的“巨型穹顶”。艺术家认为,“洞”和“海”是艺术品的主题: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突起代表着世界上不同的民族和聚落,他们有不同的人口、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文化,但他们都是地球上的一个部分。当人们在这个会议室的不同地方观察这个屋顶的时候,看待这些突起也有不同的形状和颜色。这表示着,不同的人、不同的背景和不同的视角,看待他人、他国和其他文化也会有不同的感受。如今,联合国的人权会议都在这里召开。 

又如理事厅,装修于1936年,采用咖啡和墨绿色调,呈现出一种古典和肃穆的氛围。墙上突出的壁画是由西班牙政府于1936年捐赠的,艺术家约瑟·玛利亚·色特花了两年时间在自己的工作室中将这幅画制作完毕,再搬到此处安装。整个壁画展现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史,表现了健康、科技、自由与和平等主题。屋顶的几大巨人联手象征着各个国家协作维护世界和平的美好愿望。此厅一开放,屋顶的绘画就被拿来与罗马梵蒂冈西斯廷教堂的“上帝之手”相比较,可见其艺术成就。 

值得注意的是,会议室的左侧壁画描述了战胜国的景象,无数战士的棺柩,家人在哭泣,画面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氛围中。战争没有输赢,对于参与者都是损失。右侧壁画则表现了战败国的景象,更多战士的棺柩和悲伤的家人,还有一群人怒视前方,表现出复仇的欲望。这是一个巧合或是必然的预言。1938年,万国宫建筑刚刚落成,1939年,德意志第三帝国就在一片复仇和崛起声中入侵了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拉开序幕,而彼时理事厅还没来得及使用。现如今,它是协调核裁军的会议室。 

不得不提万国宫的主会议室,它居于万国宫建筑的中心,是万国宫最大的会议室,可以容纳2000人。该会议室在1937年18届国联大会上投入使用,大概是世界上最早配备同声传译的会议室。20世纪70年代重新装修的时候,原先两扇由法国捐赠的青铜门,被挪到会议室的两侧,至今还能欣赏它们美丽的工艺。1996年,该会议室被完全重新装修,成为如今这个典雅简洁的风格。现在,这里是举行世界健康组织年会和世界劳工组织年会的地方。 

万国宫的公共大厅,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室内空间。这个主大厅长56米、宽9米、高11米,是分隔主会议室和外立面的空间。它那美丽的装饰石材来自各个成员国:柱子上浅绿色的大理石来自瑞典,墙面上深绿色的大理石来自意大利,地面粉红色的大理石来自芬兰,而黑白色的大理石则来自比利时。大厅两侧的铁门出自日内瓦著名的家族企业华纳公司(Wanner and Company),门上精心装饰着英语和法语的国联缩写——LON和SDS。然而,跟理事厅一样的命运是,1939年2月,当精美的铁门最终被装上的时候,国联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和平组织被二战一脚踢进了历史的洪流。 

丰富多样的藏品 

万国宫的藏品也来自世界各地的成员国,丰富多样。在新楼大厅,你会看到来自非洲的工艺品、德国的现代艺术作品以及引人瞩目的来自中国的巨幅天坛挂毯。由于织绣时巧妙的透视处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天坛前的步道都是对着自己,向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发出邀请。 

在理事厅门厅的中心,摆放着一个极富魅力的陶瓷瓶,叫“生命的蓝色星球”(The Blue Planet of Life)。陶瓷瓶高两米,瓶身是白色搪瓷做底、深靛蓝色勾勒出一个地球的图案,象征着世界和平和对环境的尊重。陶瓷瓶由日本制陶艺术家Yasuhiko Shirakata创作,1995联合国50周年之际,日本政府将之送给了联合国。 

在万国宫建筑外,可以看到一个镀金青铜浑天仪,现已成为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的象征。浑天仪包含着宇宙中65个镀金的星座和840个银的星星,象征着世界的和谐文化,由美国威尔逊总统基金会于1938年捐赠。不远处是1971年苏联捐赠的方尖碑,以纪念人类成功征服太空。 

事实上,建筑内外的每一件艺术品都有其出处、意义和象征。万国宫就像是一个世界历史文化博物馆,留下了每个时期的藏品印迹。 

结语 

现如今,每个人都可以前往万国宫参观。通过不太严格的安检,现场制作一张访问证并购买14瑞郎的门票后,你就可以等着开始万国宫之旅。工作人员会根据你的语言把你编到适宜的参观队伍,再由一个导游带领着依次参观开放的会议厅、大厅和展厅。 

为期一个小时的参观结束时,你可能对万国宫的建筑外形并无印象,但对风格多元的室内装饰和丰富多彩的藏品颇有感触。随之细想,则对这个在历史上相当戏剧性的建筑抱有几分复杂的感情。本来为和平的目的而建,却在二战的序幕中落成。战后欧洲大势已去,联合国总部设在了纽约,昔日的国联总部变成了联合国驻日内瓦办事处。而许多花重金精心装修的室内空间则未多使用就面临着此后的扩建和多次再装修,以适应新的时代需求。 

现在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仍然拥有联合国每年约30%的财政拨款,是继纽约之外最大的联合国运行中心。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机构在世界各地新建办公场所,万国宫本身更像是一个博物馆,讲述着战争与和平的世界现代史,展示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与艺术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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