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马尔克斯

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及其他……

作者:赵振江第371(2014/05/07)期

 
《百年孤独》英文版书影


  对于拉丁美洲文坛,今年是“大灾之年”:继阿根廷诗人赫尔曼(Juan Gelman)、墨西哥诗人帕切科(Emilio Pacheco)之后,加西亚·马尔克斯又于昨天(2014年4月17日)与世长辞。前两位都是塞万提斯文学奖得主,而后者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瑞典文学院在1982年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时,对他的评价是“才华横溢、技巧娴熟、章法严谨的艺术大师”。 

  加西亚·马尔克斯于1928年3月6日出生在哥伦比亚马格达莱纳省的阿拉卡塔卡的小镇。他的外祖父是有名的尼古拉斯·马尔克斯·伊瓜兰上校,即《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中主人公的原型。他是12个兄弟姐妹中的兄长。他的童年(至8岁)就是在外祖父家度过的。外祖父是当地自由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直至1928年橡胶工人罢工后家道中落。12岁时,随父母迁居波哥大,就读于教会学校。19岁入波哥大大学攻读法律,并加入自由党。1948年内战爆发,保守党与自由党争权夺利,他中途辍学。不久后,他进入报界,任《目击者报》记者,先后赴意大利、法国、英国、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采访。古巴革命胜利后,拉丁社聘他为驻波哥大记者。1960年,在古巴和美国为该社工作。1961至1967年,在墨西哥从事文学、新闻和电影工作。自1975年起,他实行所谓“文学罢工”,以抗议智利皮诺切特的军事政变,直至1981年才重新发表作品。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后,应法国密特朗总统之邀,任法国与西班牙语国家文化交流委员会主席。从此,全身心致力于文学创作。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伊莎贝尔在马孔多的观雨独白》、中篇小说《枯枝败叶》(1955)、《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1961)、《恶时辰》(1962)、短篇小说集《格兰德大妈的葬礼》(1962)、长篇小说《百年孤独》(1967)、短篇小说《好人布拉卡曼,积极的贩卖者》(1968)、《巨翅老人》(1970)、《纯真的艾伦蒂拉与残忍的祖母——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1972)、《族长的没落》(1975)、《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1981)、《霍乱时期的爱情》(又译作《爱在瘟疫漫延时》(1985)、《将军在迷宫》(1989)、《十二个奇妙的故事》(1992)等。2002年,他发表了自传《活着是为了讲故事》。 

  我国对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介绍最早始于1975年。当年的内部刊物《外国文学情况》出版了一期拉美文学专辑,首次介绍“哥伦比亚的新流派小说《一百年的孤独》”。1979年第8期《外国文学动态》发表了林一安撰写的《哥伦比亚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加西亚·马尔盖斯及其新作<家长的没落>》。1982年赵德明等翻译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中短篇小说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1983年,中国西葡拉美文学研究会在西安召开“加西亚·马尔克斯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学术研讨会。1984年,黄锦炎、沈国正、陈泉三人合译的《百年孤独》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同年,高长荣从英文转译的《百年孤独》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1985年,伊信翻译的《族长的没落》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1987年,林一安翻译的《番石榴飘香》由三联书店出版;徐鹤林、魏民翻译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由漓江出版社出版;蒋宗曹、姜风光翻译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1988年,蔺家群翻译的《电影导演历险记》由文汇出版社出版。1990年,杨威翻译的《劫持》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1991年,王银福翻译的《一个遇难者的故事》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93,吴健恒翻译的《百年孤独》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百年孤独》无疑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代表作,约30万字,是他在墨西哥费时一年半创作的。作者的意图在于通过马孔多小镇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经历,反映哥伦比亚乃至整个拉丁美洲百年历史的嬗变与社会现实;要人们牢记这段历史并从中吸取教训:封闭的孤独只能带来毁灭。只有团结起来,打破闭关自守的孤独状态,才有繁荣昌盛的未来。因此,作者在小说结尾时说:“命中注定,一百年处于孤独的世家决不会有出现在世上的第二次机会。” 

  尽管人们将加西亚·马尔克斯奉为魔幻现实主义大师,作家本人却和古巴著名作家卡彭铁尔一样,拒不接受这个封号,认为自己不过是实录了“神奇的现实”而已。在笔者看来,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拉美文学从来就不是纯文学(就整体而言,哪里有纯文学呢?)。卡彭铁尔说,“在拉丁美洲小说不可能独立于政治环境而存在,因为不论是好是坏、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我们的生活和政治因素的关系如此密切,以至于无法摆脱这个史诗性环境”。很多拉美文学家不满足于用小说描述现实,而是直接参与政治。卡彭铁尔、阿斯图里亚斯、富恩特斯等分别任过古巴、危地马拉、墨西哥驻欧洲国家的外交官,直接代表拉美在西方的形象;加西亚·马尔克斯则支持拉美左翼武装力量,办报纸抨击时政,还为营救左翼政治犯四处奔波;巴尔加斯·略萨甚至直接参加秘鲁总统竞选。从毫不关心政治到坚持承诺主义的科塔萨尔说,在拉美只有创造一种像手术室里的气氛才能只谈文学不谈其他。无论是阿斯图里亚斯、巴勃罗·聂鲁达还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当他们站在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讲台上时,不是发表了一番文学艺术的宏论,而是对欧洲人进行了一次关于拉美历史与现实的政治演说。因《百年孤独》精湛的魔幻现实主义艺术而获奖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在致辞时否认了他的小说是虚构、是魔幻,他说拉美人很少借助想象,对拉美作家来说,最大的挑战是没法让别人相信这就是他们生活的真实现状。他十分警惕西方人以传奇、神话、故事性来取消他作品的政治性,因此总是强调他是现实主义作家,即使作品中有魔幻成分,那也是因为生活本身是神奇的,而他只不过是尽可能地模仿现实而已。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很少有拉美作家标榜自己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 

  《百年孤独》一直是我国最畅销的外国长篇小说之一。除前面列举的三家出版社外,浙江文艺出版社、中国文联出版公司、漓江出版社、作家出版社都曾出版过译文社的翻版。 

  需要指出的是,我国于1992年加入了国际版权公约(《保护文学和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为了走向世界,出版界必须与国际接轨,融入“全球化”的进程。出版当代外国文学作品,必须先取得授权,进行版权登记,申请版权批号。这本应形成制度,但却要有个过程。2003年左右,《百年孤独》的出版又出现了一个高潮,各种版本不下20个。许多版本被认为是互相抄袭,人们嘲讽地称其为“汉译汉”,其中有的干脆连出版社都找不着。总之,《百年孤独》自问世以来,出版了上千万册,全是盗版(严格说来,在我国加入版权公约之前,是情有可原的)。为此,加西亚·马尔克斯本人曾不止一次地说我国“是一个盗版国家”;他的版权代理人卡门女士也因此而多次拒绝和我国的出版社谈版权交易。 

  2011年5月26日,一本全新的中文版《百年孤独》问世了。此举犹如一声惊雷,立即轰动了出版界和外国文学界。一家民营文化公司,为了购买一本小说的版权,斥资100万美元,这需要何等的气魄。首印就是50万册,这又是何等的胆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家文化公司购买的并非一本《百年孤独》的版权,而是加西亚·马尔克斯所有著作的版权,抑或是在为所有“盗版”的拉丁美洲文学偿还债务,亦为我国出版界挽回颜面。然而这只是这一惊人之举的一面,另一面便是作为一家崛起中的出版公司,盈利是其必然的追求。在新版《百年孤独》问世以后,他们开展了一系列的宣传活动,通过各种平台,组织专家学者和译者进行宣传讲解,同时打击盗版活动,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发行量就超过了100万册,这是这家文化公司营造的奇迹,当然更是《百年孤独》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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