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广洽纪念馆的珍宝

新加坡广洽纪念馆的珍宝

作者:王炳根第263(2009/04/15)期

就历史而言,新加坡与中国有着非常密切的文化与血缘渊源,在新加坡的中国元素可说遍地都是,但是,我却是没有想到在一处小小的纪念馆中,见到了那么多中国文化的珍宝。 

  我在霏霏细雨中走进广洽纪念馆。尽管事先有思想准备,但一次性地见到二百多件艺术大师的作品,还是大为惊奇。其中有印光大师、弘一大师、齐白 
石、徐悲鸿、马一浮、丰子恺、费新我、于右任、沙孟海、叶圣陶、俞平伯、叶恭绰、郁达夫、钱君萄等的水墨与彩墨真迹。 

  在广洽纪念馆,我看到了徐悲鸿1939年初创作的《观音大士像》,完全以白描手法入画,飘动的衣带、吹拂的杨柳,没有背光的人物,荆衩布裙,全然如一介平民年轻女子,立于素白的荷花之上。新加坡的艺术家陈瑞献先生说,其线条与造型,让人联想到米开朗基罗《圣殇》中的年轻圣母,甚至更早一些的意大利波提雀利的《维纳斯的诞生》,但他又确确实实是中国的,是徐悲鸿的作品,其艺术布局、用笔,那怕是一根线条都无懈可击,是为杰作。 

  齐白石画花鸟鱼虫的作品,世人见多,其山水人物则就稀罕了,留在新加坡的《无量寿佛》,便是一件富有幽默感的人物画,虽然是为宗教题材,但无量佛颇有无产者的形貌,也没有背光,宗教色彩减至最低成分,正是时代性在佛像艺术上的反映。这是1948年的作品,无产阶级正在为自身的解放而战斗,这种时代性竟是折射到了齐磺先生远离政治的画作上了? 

  郁达夫1938年来到新加坡,主编《星洲日报》副刊。我在这里见到的却是郁达夫1937年初在福建省政府任职时的书法作品,录自弘一大师语:“古诗云,我见他人死,我心热如火,不是热他人,看看轮到我。人生大事,岂可须臾忘耶。”此时民族与阶级矛盾深重,郁达夫与弘一大师在厦门鼓浪屿相聚,字里行间传递了一种惜生与怜悯之情。 

  新儒学大师马一浮的墨宝竟有6幅之多,隶、篆、行、草都有,均为上个世纪60年代的作品,也就是马一浮八十岁之后所写,有一幅竟是在马老先生动过白内障手术后的“瞑书”,与“明书”无二致,可见其珍贵。1963年,周恩来总理曾批拨一万元人民币作为马氏颐养天年之资,是年冬天,马老赴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将自己历年所作书法精品357件(册)献给国家。新加坡的6件作品,均为1963年后所作,如此集中藏有马老作品的,除国家博物馆外,可能就数广洽纪念馆吧。 

  弘一大师出家24年,晚近十余年基本在福建厦门、泉州等地驻锡活动,自述散文《南闽十年之梦影》记录了他的行迹与心迹。新加坡的墨宝,是他“南闽梦影”中留下的,计有27件之多,其中有1937年在厦门大病初愈时集华严偈的铁线篆楹联《能于众生施无畏,曾使世间得大明》。弘一大师款记“十三岁学篆,弱冠已后遂即弃舍,忽忽垂四十载矣”。还说“尔者勉力作书,握管生疏,无复儿时故态,衰老寖至道业未就,殊自惭也”。其实,这是他晚年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几乎所有的书籍、书法出版物都刊有这件作品,真迹却是藏在这里。 

  纪念馆中收藏最多的当数丰子恺的作品,不包括他大量的书信,仅作品就达39件之多。其中有他的漫画名作十余件,包括《长亭树老阅人多》《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日月楼中日月长》这些耳熟能详的作品;有风趣幽默的扇面画和楹联及书法等珍品。尤其要提到《护生画集》,这是丰子恺倾其一生的重要作品,也是在佛教界、文学界与艺术界产生广泛影响的作品,前三集分别于1929年、1940年与1950年度由开明出版社等出版,但到了第四集时,国内的情况发生了大变化,出版受阻,尤其是第六集,丰子恺竟是在文革中完成的。身在新加坡的广洽法师得知情况后,广为筹资,使其在新加坡与香港出版,每一集出版,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于是,广洽法师又行筹资,出版了全部六集《护生画集》,并且有简易的选本。《护生画集》先后由弘一大师、李圆净、叶恭绰、朱幼兰、虞愚等作诗或题写,马一浮与夏丏尊等作过序,也是大师们合作的结果。这些字与画,绝大部分由负责筹资出版的广洽法师收藏,直到1985年,老法师84岁的头上,背了一大包计有450幅《护生画集》原作,捐赠给了浙江博物馆。现在广洽纪念馆所见的丰子恺漫画,均为《护生画集》之外的作品,但筹资出版《护生画集》的故事,依旧留在了纪念馆里。 

  一般而言,世界各地以人的名字命名的纪念馆,均以展示与收藏此人的生活足迹与创造的真迹为主。新加坡广洽纪念馆为法师生前的驻锡地詹葡院,收藏与展示的非他个人物品,而是与文人交往所留下的艺术珍品与动人故事。广洽法师以他悲悯关怀之心,在弘一大师、继而在丰子恺的引领下,与一个时代顶尖级的哲学家、国学家、文学家与艺术家以及宗教界的高僧们建立了真诚的交往与友谊,他的收藏所得到的实际上是一种文化的馈赠,是以真诚之心换来的无价之宝。这里有许多的动人故事,那是可以另纸大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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