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的宠儿

美利坚的宠儿

作者:赵强第279(2010/02/03)期

每个国家都有独立自主的法权,跨国企业必须在所在国依法经营,这无疑是个国际共识。究竟是傲慢与偏见,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委实不得而知。然而,其中体现出的幼稚与成熟、激进与保守、现实与梦想之类永恒的矛盾,从个体扩大到了团体,却颇为耐人寻味。 

 
比尔·盖茨评论谷歌事件



  “谷歌退出中国”似已偃旗息鼓,只是余波未平。事件起因是谷歌高级副总裁、首席法律顾问大卫·多蒙德(David Drummond)执笔的《重估中国战略》的官方博文,其中声明“公司已经决定不愿再对Google.cn上的搜索结果进行内容审查,因此,未来几周,公司和中国政府将讨论在什么样的基础上我们能够在法律框架内运营未经过滤的搜索引擎,如果确有这种可能。我们认识到,这很可能意味着公司将不得不关闭Google.cn,以及我们在中国的办公室。”美国务卿希拉里随即发表的主题为信息自由的煽情演讲为此推波助澜,而中国的官方声明则针锋相对,中国互联网是开放的,有关管理措施符合国际通行做法,中国欢迎国际互联网企业在中国依法开展业务。按照传播学的议程设置理论,该出来表态的专家学者业界人士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致有“市场失败论”、“炒作论”、“白宫阴谋论”、“政治商业分离论”、“入乡随俗论”等等,云遮雾罩,亦各言其志而已矣。 

  每个国家都有独立自主的法权,跨国企业必须在所在国依法经营,这无疑是个国际共识。究竟是傲慢与偏见,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委实不得而知。然而,其中体现出的幼稚与成熟、激进与保守、梦想与现实之类永恒的矛盾,从个体扩大到了团体,却颇为耐人寻味。从中国对外开放以来,扩张到中国的跨国企业如鱼得水者甚众,水土不服者亦殊不寥寥,单就经济环境而言,外企的超国民待遇优势与文化差异劣势或许正好给竞争态势带来一个平衡。相比大众、西门子、微软等半老徐娘而言,谷歌算是个聪明而淘气的小孩,试图将某种道德操守添加到商业游戏规则之中。“不作恶”只在文本上不可辩驳,而一旦追问恶的定义,立刻产生哲学家所谓的不确定性。商业利益和政治诉求通常简单而赤裸,远不如思想交锋般私密,更不如文明冲突般隐晦,孩子的情绪化表达反而混沌复杂。所以,在看到了诸多屁股决定脑袋的发言之后,终于等来了盖茨老到的陈词,“他们想说明什么?现在如果谷歌选择退出美国,那我才佩服他。”逻辑上,谷歌退出中国的理由同样适用于退出美国,虽然成熟、保守和现实不免让人感觉死气沉沉,但幼稚、激进与梦想创造希望的同时却破坏着剑拔弩张之下的默契。中美关系处于一个微妙时期,所有这一时期发生的事件都难免被赋予政治色彩,谷歌管理层不去判断自己的行为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个声明因其非理性而可以任意解读或是朝令夕改。也许只有受宠的孩子才能享受如此待遇,制造麻烦然后甩手不管。因而乔布斯也聊发少年狂:“不作恶就是狗屎。” 

  盖茨和乔布斯显然更懂得基于现实的商业伦理,对于商业伦理之外的,无论赞成还是反对,一直保持沟通与交流的可能性更为重要;谷歌却还面临着成长的烦恼,不明白一走从来不能了之的存在局限。是否作恶跟个人或公司乃至国家的意愿完全无关,正如谷歌领先的互联网技术与应用,只是工具而已。刀越锋利,为善与作恶的能力同时增长。仿照盖茨的话,“现在如果谷歌决定退出地球,那我才佩服他。”退出地球不可实现,退出中国同样不可实现,这跟市场无关,只跟逻辑有关。有皇帝没穿衣服的童言无忌,也有鼻子长了的皮诺曹。纯真也许是孩子的本色,而谎言与善变同样是儿童的属性,黑白分明的世界容纳不下五彩缤纷的世界。 

  经济环境是个复杂的大系统,所谓全球化与本土化的矛盾是有着世界眼光的企业必须面对的挑战,东西价值观的差异是既存的事实,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也都在着手适应或是调整。而新老价值观的冲突却往往被忽视,年轻的社会、年轻的技术以及年轻的心态,带来了这个急剧变动的时代。所有的断言都仅仅具备当下的意义,人们丧失了等待和观察的耐心,急于求成地抛出各种论调,试图说服未来,按照某种话语的轨迹运转。当然,未来往往会走在话语的夹缝之中,探索出一条新旧之间的道路。也许,在每一个事件中值得关注的,既不是盘根错节的话语,也不是或好或坏的结果,而是可能零星呈现的关于时代的珍贵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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