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莎士比亚长什么样
也谈莎士比亚长什么样
从左至右:钱多斯版肖像、德罗肖特版肖像、斯特拉福特胸像
委拉斯开兹笔下的菲利普四世
中国商人从罗马购得的文艺复兴时期肖像画
1973年电影版的歌剧《塞维利亚理发师》里的巴托罗医生(Dr. Bartolo)
莎学专家斯坦利·韦尔斯和新发现的科布版肖像
一
莎士比亚老先生浑身上下都是谜。“学术”一点的谜包括:他到底独立创作了多少部作品,他到底有没有写过Cardenio(《卡登尼欧》)这出戏,他的戏剧里到底有没有含沙射影地针砭时弊,他到底是天主教徒还是基督教徒;“八卦”一点的谜包括:他的性取向到底如何,他和他太太的关系到底融洽不融洽,他那154首十四行诗里出镜频率高于50%的美少年到底是谁。当然,除了学术的谜团和八卦的谜团外,莎翁身上还有一些更基础的谜团,比如他的名字到底该怎么拼写(仅存的六个莎翁亲笔签名里“William Shakespeare”的拼法各不相同——“Willm Shaksp”,“William Shakespe”,“Wm Shakspe”,“William Shakspere”,“Willm Shakspere”以及“William Shakspeare”——唯一没有的就是“S-H-A-K-E-S-P-E-A-R-E”这一拼法),他的名字到底该怎么读(有研究十六、十七世纪英语发音的专家说第一个音节里的元音恐怕该读成/æ/而不是/ei/),还有那个最触动众“莎学家们”神经的大谜团:他名下的那些个戏剧到底是不是他写的。满身是谜团的莎士比亚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学术人,连带着还有文学文艺人、戏剧电影人、学校教书人,当然还有出版商和媒体从业人。但一代又一代的学者轮番穷钻细研,到如今这些谜多半仍然无解——准确地说是解释太多,让人眼花缭乱,难做取舍,加之一种解释常带出更多疑惑,故等于无解。
莎士比亚到底长得什么样也是一个大谜团。他老人家生前的清名和死后的殊荣反差巨大,囿于地位以及技术限制,他生前未能留下明白无误的标准像。后人在认识到他巨大的文学价值之后,就好奇于他的真人之相,穷究至今,依然无解,但依然是个热门话题。2011年《莎士比亚季刊》(Shakespeare Quarterly,亦译《莎学季刊》)第二期上就有一篇书评,介绍的是斯坦利·韦尔斯(Stanley Wells)主编的一本书,书名Shakespeare Found! A Life Portrait at Last: Portraits, Poet, Patron, Poems(大约可译为《莎士比亚再现!终见写生像:肖像,诗人,恩主,诗歌》)。此书2009年首版,2011年修订后再版。书里主要介绍的是2009年莎翁诞辰445周年之际在莎翁故乡斯特拉福特展出的一幅新发现的画像,称为Cobbe Portrait(科布版肖像),据相关专家鉴定,这幅画中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莎士比亚。
无独有偶,2011年11月央视纪录频道也播放了一部叫《莎士比亚长什么样?》的纪录片,片中一位中国商人在意大利罗马买到了一张文艺复兴时期的肖像画,认定是莎士比亚的写生肖像。他不惮烦难靡费,带着画和电视摄制组远赴欧洲,四处拜访,几经周折,似乎最终得到了英国方面的认可,说这的确是“迄今为止最有可能接近莎士比亚真实面目的画作”。
上网查查,这部片子也是2009年首映的,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倒是和韦尔斯力推的那幅“科布版肖像”成针锋相对之势。既然这“莎士比亚肖像”的“动机”(套用音乐术语)两天内如此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又恰好勉强可以算是个“研究莎士比亚”的,就忍不住想凑个热闹,观看《莎士比亚长什么样?》之余,还上网搜到一篇影评,以及导演在博客上记录的拍摄手记。
二
据我所知,莎翁肖像目前在国外学术界得到多数认可的有三幅,一幅叫Chandos Portrait(钱多斯版肖像,以下简称“钱作”)的油画,一幅叫Droeshout Portrait(德罗肖特版肖像,以下简称“德作”)的雕版画,以及莎士比亚故乡斯特拉福特圣三一教堂里的一个半身塑像(似乎没有学名,我们就叫它“斯特拉福特胸像”好了,以下简称“胸像”)。其他杂七杂八的自然是还有好几幅,但不是被证明创作时代不对,就是被鉴定为赝品,因此基本都被排除了莎士比亚“写真”画像的候选资格。
“钱作”的创作年代合适,服饰细节也具时代特征,像中人耳朵上那只耳环也似乎和莎士比亚“娱乐圈人士”的身份颇符合。另外画中人身着黑衣,说明他小有财力(文艺复兴时期衣服颜色越深越贵,因为费染料);但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只耳环算得上珠宝,又说明该人不是大富大贵(当时的贵族男子画像时要把自己妆扮成珠宝盒),和莎士比亚中后期的收入情况也相吻合。这幅画是伦敦的国家肖像馆(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建馆初期的“奠基石”,现在该馆工作的专家塔尼亚·库珀(Tarnya Cooper)博士称这很有可能是现存的唯一一幅莎士比亚生前绘制的肖像(这个库珀博士就是央视纪录片里“放”了中国商人“鸽子”的人——关于这爽约之事的是非,我后面再发表意见)。但这幅画也不是没争议,早在19世纪就有专家提出,画中人物看起来过于像意大利人或是犹太人(反击的意见认为,也许这是作为演员的莎士比亚在剧中的打扮,扮的正是《威尼斯商人》里的夏洛克)而不像是个英国诗人;上世纪的著名莎学家塞缪尔·舍恩鲍曼(Samuel Schoenbaum)也称画中人“双唇显好色,气质现轻浮”,叫人不愿相信这是文豪莎士比亚。
“德作”则是印在1623年出版的“第一对开本”(即the First Folio,第一部莎士比亚戏剧“全集”)上,是专为此书而作的。第一对开本出版之际,莎士比亚同时代的另一位英国重要剧作家本·琼森(Ben Jonson)曾写诗赞扬过这幅画,认为其准确地描摹了他的老朋友兼老对头莎士比亚的音容笑貌,这首诗也刊在第一对开本里。但有研究者指出,琼森写诗的时候也许根本没有见过这画,不过是受人之托例行公事,为即将出版的“全集”题诗作序罢了,诗里的话当不得真。的确,这幅雕版画实在不是多高明。比尔·布赖森(Bill Bryson)在2007年写的The World as Stage(姑且译作《世界大舞台》)里这样形容过:
此画通称德罗肖特雕版画(因其作者马丁·德罗肖特得名)。画作之平庸显而易见,说它平庸得惊人也不为过。这幅画简直就是破绽百出。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嘴巴错位错得怪异,画中人的头发一边长一边短,而那个脑袋本身就和身体不成比例,好似一个气球飘在肩膀上。最糟糕的是,整个人看起来怯懦,谦卑,几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根本不像那个风流倜傥、自信满满、通过那些大剧同我们对话的人。
1623年时莎士比亚已作古七年,哪怕换个技艺更高超的画师,在看不见真人的情况下,画像到底能有几分像他,也得存疑。
最后是斯特拉福特的半身像。这胸像具体是哪一年塑的,学术界尚无定论,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它是在莎翁去世之后、1623年之前摆进当地的圣三一教堂的,因为对开本里另一个人的题诗中提到了“斯特拉福特的纪念像(the Stratford moniment [sic])”。据说彼时还健在的莎翁夫人安妮·海瑟薇·莎士比亚(Anne Hathaway Shakespeare)见过这座塑像,首肯了其相似度。本来莎士比亚到底长什么样这问题应该就有个了结了,可事情但凡与莎士比亚有关就要一波三折一番:胸像原来是着色的,有许多体征原本并没有雕刻出来,而是靠颜色来表现的。但颜料历经岁月总是会褪的,因此百年之后人们给胸像重新上过一次色,这一来相似度就打了点折扣。可悲剧还在后面。到18世纪,当时的著名莎士比亚学者埃德蒙·马隆(Edmond Malone)被那张花花绿绿的脸惊到了,愤怒之余无知了一把,让人把胸像刷成了白色。虽然后来塑像又重新恢复了其“浓脂艳抹”的原状,但那抹上去的眉毛眼睛鼻子到底还有几成像莎士比亚,就不得而知了。其实这个胸像多年来也很让莎士比亚的崇拜者们“幻灭”,它实在不像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剧作家,鼓鼓囊囊的倒更像个得了痛风的暴发户。马克·吐温对它的评价是此像脸上“隐约隐约深藏深藏有膀胱之像”(the deep deep subtle subtle expression of a bladder),每次看到这句我都要哑然失笑。
悲哀的是我们不仅没有可靠的莎翁面貌图像资料,能用得上的文字描摹也没有。最早对莎士比亚的容貌描写要到莎翁仙去后58年,而那段文字的作者本人则出生于1626年——莎士比亚去世后十年。同时这个叫约翰·奥布里(John Aubrey)的仁兄以喜欢添油加醋著称,所以他的话也得斟酌着听。
于是现实情况就是我们根本没法确定莎士比亚长什么样。莎士比亚墓碑上有句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玩真格的“动吾骨者必遭天谴”(And cursed be he that moves my bones),但那个咬牙切齿的劲儿,还真吓得谁也没敢打掘出他的头骨来搞刑侦画像的主意。于是现代人完全没有确切无疑的参照物可以用来确定一幅画里的人是不是莎士比亚。从这个角度来说,央视纪录片里的那位中国老板(导演叫他熊董)想判断手头那幅画中人是否是莎士比亚,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三
西洋画不像中国古画,收藏人不会在上面题字盖收藏印,谈不上传承有序,这画还连画家落款都没有。若是熊董肯让自己手里的那幅画和其他三幅(或是纪录片里说的六幅)并列,做个疑似例也就罢了,研究人员可以拿这画同“钱作”、“德作”和“胸像”来个比对,得出个“这画中人物有可能是莎士比亚”的结论。可熊董雄心勃勃,寸步不让,一定要证明自己手里掌握的是现今唯一存世的莎士比亚“写真”像。
我看到熊董收藏的画像的第一个反应是:画里这个人和1973年电影版的歌剧《塞维利亚理发师》里的巴托罗医生(Dr. Bartolo)何其神似;第二个反应是:“巴托罗医生”是幅现代画,若要说十六、十七世纪画作的话,熊董的“莎士比亚”看上去倒很像委拉斯开兹笔下的菲利普四世。其实,在我看来,这张画画的压根儿就不是个英国人。而我首先想到的两个人虽然看似年代相差甚远,而且表情一个娱乐一个严肃,但其实是有共同点的:他们都是西班牙人。加上熊董这幅画是在意大利罗马淘得的,推断画中人是南欧人似乎并不太过分。我看了导演手记,其中提到英国国家肖像馆的库珀博士发来的邮件中曾推测画中人是“16世纪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的兄弟斐迪南亲王”。斐迪南亲王后来成了神圣罗马帝国的斐迪南一世,意大利的北部就在神圣罗马帝国疆域之内,若他的画像流落民间,再辗转来到现代的罗马,这样一种推测,比起莎士比亚的画像漂洋过海、穿过大半个欧洲来到意大利的说法,似乎要靠谱一些。
纪录片中说,熊董认为画里是表演过后还未卸妆的莎士比亚。这个论点倒和“钱作”是“还化着夏洛克妆的莎士比亚”不谋而合。莎士比亚没有哪部戏是发生在西班牙的,但有一堆发生在意大利的。意大利、西班牙那时的时尚标准大概相似吧。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画中人那么像西班牙人。可我总觉得,若是莎士比亚真决定花钱雇人给他画像,应该不会草率到连妆都不卸就坐了下来。如果实际上是一个戏迷画家追到后台,硬要给他画像,画的就应该不是这种正襟危坐的肖像,而更可能是戏剧速写吧:画中的莎士比亚该忙什么忙什么,画面应该更生动的。
光盯着图看是看不出结果的,那就看纪录片吧,看专家是怎么鉴定的。画先被送到北京大学,用碳14法测定出不是现代仿品:画的确是老画,创作时间在16世纪末17世纪初,当时莎士比亚倒的确是还在世。可知道了画作年代并不能证明画中人就是莎士比亚,纪录片也承认这一点,于是他们继续鉴定,这次进行“田野调查”:既然研究的是一个外国人的脸,追本溯源,就得上国外研究去,第一站罗马,找当年的卖画人。
我个人觉得这个去罗马的决定并无多大意义。当初古董商把这画当莎士比亚像卖了,如今再找他们,他们只可能继续坚持这是莎士比亚。同时,当初既没提供证据,这次也不见得会拿出什么东西来。不过熊董一行还是去了罗马,找到了当年的古董商,果然听他们再次宣称这是莎士比亚。既然去了罗马,也找到了古董商,我觉得就该问他们要证据,起码也问问这画是从哪里收的,看看能不能追索历届画主的家史,也许还能据以推断画中人到底有几分可能是莎士比亚。可他们一直在聊的是莎剧在现代意大利的普及程度。
接着熊董一行跨过英吉利海峡,杀到了伦敦的国家肖像馆。可惜吃了闭门羹。导演手记里是这么写的:
起先,我们在楼下门厅里。不是正门,是通向办公区域的边门。应接台后坐着的女士正在阅读熊董的莎士比亚印刷品,听说面前的是来自中国的画家,就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然后甜美地笑了起来。……芭比女士拿起电话,不知跟谁叽里咕噜了一番,放下电话,说库珀博士度假去了,你们事先没有约定吗?要命,这季节,大概全欧洲有点身份的都在度假。熊董说没关系,库珀博士不在可以求教其他专家,你就说我们带来了莎士比亚肖像的印刷品。其他人?芭比女士又可爱地笑了起来,你们没有预约。那我现在预约。现在?芭比女士摇摇头,又拿起电话。听上去她还是尽量为中国画家作了解释。好啦,16世纪的某位准备在两小时后见你们。……到了约定时间,我们又走进国家肖像馆的边门。芭比女士见到我们就甜美地笑了起来,说16世纪的某位请示了正在度假中的库珀博士,认为意见和建议都已经写在两份电子邮件里,没必要面谈了。
在现代社会,不预约见不到人实在无比正常,谁都不能保证你不打招呼找上门来家里就一定有人,更不要说是这种日理万机的学术界重要人物。人家觉得没有必要面谈也是正常,毕竟熊董此行只是带来了复制件,而这复制件博士已在电子邮件往来中见过。若是把原作搬来了,也许又另当别论。
同时,我还有点疑问,我知道的16世纪部的馆长库珀博士是位女士,而纪录片里的接待员一直说的是“他”(英语用的是he)如何如何,看来,接待员说的人和熊董他们想找的不是同一个。但纪录片中一本正经地表示“馆长说了要回避,因为此事牵涉到国家尊严问题”,这就有可能是翻译领会错了原话、自我发挥出来的结果。要真是这个理由,人家哪能这么清清楚楚地透露出来,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心虚吗?而即使是本国的名人肖像被别国人先发现了,也不至于就影响“国家尊严”吧?
接下来是环球剧场之行,熊董一行碰上一个热情的解说员,按照导演的手记,她对这幅画是莎士比亚的真实性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可看了纪录片,我发现这位解说员完全是在接受信息,而没有给出评价(即使她真要发表评价,考虑到科研程序的严谨,可能也不能当做权威定论)。熊董和翻译一上来就告诉人家这是莎士比亚的画像,解说员就当真了,惊讶激动了半天。而且其实她也一直有所保留的,一直没说这是莎士比亚,而是说的“这位演员”(原文是this actor),并且这幅画让她激动的重点不在于这有可能是莎士比亚,而是环球剧场一直致力于收集文艺复兴时期戏服的信息,这幅画也许能提供这样的信息。
熊董一行的英国之行终于斯特拉福特的圣三一教堂,那里葬着莎士比亚,摆着“命运多舛”的莎士比亚半身像,但没有能站出来说“你们画里的就是莎士比亚”的莎学专家。英国之行并没有给熊董一个他所希望的结果,莎士比亚的同胞们并不认为这幅画里的人是莎士比亚。不过大伙儿灰心丧气之际,“冬去春来”(纪录片里是这样说的),英国方面在次年派来了一位专家,直接来中国做鉴定了。纪录片里介绍他是国家肖像馆和苏富比拍卖行肖像问题的顾问,也是苏格兰场(Scotland Yard)流失文物问题方面的鉴定专家。专家戴上白手套,拿起放大镜,从画框到画面细细地观察过来,再次证实了这幅画的确是古画。最终,翻译(注意是翻译)宣布了“不容置疑的这就是莎士比亚”的结论,大家热烈鼓掌,皆大欢喜。只是画面里的苏格兰场专家看起来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奇怪的是,尽管纪录片十分详细地记录了专家是如何鉴定画作年代的过程,保留了他关于这幅画应该如何保存、这幅画的现状方面结论的原文,却独独略过了他对于这画中人是不是莎士比亚的鉴定意见,就连“这就是莎士比亚”这个最终结论也是由翻译说出来的。翻译宣布“这就是莎士比亚”的前一刻,专家还只是在肯定画作及画布的时代。我不知道“这毫无疑问就是莎士比亚”到底是专家的结论还是翻译的结论,因为这句话在纪录片里没出现原文。
鉴定过程中唯一与莎士比亚有关的一条信息是莎士比亚的眼睛是棕色而不是蓝色的,而画中人的眼睛也的确是棕色的。可这条信息并不能证明这幅画的“独一无二性”:“钱作”里的人物是棕色的眼睛,斯特拉福特的胸像上也是一双棕色的眼睛。不仅如此,凭它也依然无法说明画中人物就是莎士比亚:棕色的眼睛在英国并不少见——若是莎士比亚长着红色或是金黄色的眼睛,也许事情就好办多了。其实不论怎么研究,苏格兰场的鉴定专家能得到的结论也就是这幅画确为古画,也许下一步他还能进一步辨识出画中人的具体人种,可他也不可能肯定地说这就是莎士比亚啊。还是那句话,没有参照物嘛。
四
行文至此,还想说一下《莎士比亚季刊》中关于斯坦利·韦尔斯新书的书评,里面介绍了新找到的那幅疑似莎士比亚肖像。2009年“新”画像展出之际《纽约时报》的记者拍了一幅韦尔斯和“新”画的合影,左前方的老先生就是斯坦利·韦尔斯,本世纪著名的莎士比亚研究学者之一,我个人觉得他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我没有读过他的那本《莎士比亚再现》,纽约时报上的报道也并没细说为什么他确定这是莎士比亚。不过按照《莎士比亚季刊》的书评来看,他的团队是通过追溯画主科布的家史得出的结论:向上追溯,科布家和第三代南开普敦伯爵亨利·赖奥思利(Henry Wriothesley)有些渊源,这幅画便是从他手中获得的。而这位伯爵一度曾是莎士比亚的赞助人,不少研究者还认定他就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里那个神秘的美少年。当然,就凭这些证据我还是不敢盲目认定这就是莎士比亚。但是我觉得这张画像至少更靠谱:倒不是迷信英美专家,实在这张脸好歹看上去还像英国人,那气质也像样得多。
话说回来,莎士比亚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有一幅他的画像、确定他长什么样,除了满足人们一点点好奇心外,似乎对研究他的作品、欣赏他的文采并无太大帮助。说起来,我读了那么多遍莎剧、那么多莎学研究专著,但心里根本就没有莎士比亚的模样,他就是一个符号,代表着英国文学的一个高峰,代表着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成就,代表着人类丰富多彩的想象,还代表着无尽严肃研究的可能。于我来说,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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