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燕卜荪的爱情诗歌与同性恋情(下)

巨人间的情谊——柴可夫斯基与拉赫玛尼诺夫

作者:贝文力第360(2013/11/06)期

 
谢尔盖·拉赫玛尼诺夫



  今年是伟大的俄罗斯作曲家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1840—1893)逝世120周年,也是俄罗斯天才的作曲家、钢琴家和指挥家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拉赫玛尼诺夫(1873—1943)诞辰140周年和逝世70周年。两位大师分别居于19世纪和20世纪音乐艺术的巅峰,是俄罗斯的骄傲和荣光。而他们在生活和创作上的交往与联系,是俄罗斯文化史上重要而引人入胜的篇章之一。透过他们交集的历史细节,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当时的历史语境,窥见至今还在闪着光彩的历史底色。 

  拉赫玛尼诺夫首次见到柴可夫斯基时,还是莫斯科音乐学院的一名学生,师从尼古拉·兹韦列夫,吃住在兹氏的家中。柴可夫斯基曾应莫斯科音乐学院的创始人尼古拉·鲁宾施坦邀请,在学院执教近12年,教授理论、和声、配器和作曲。当时已是学院钢琴教师的兹韦列夫跟从柴可夫斯基学习音乐理论。两人过从甚密。柴可夫斯基经常去兹韦列夫家串门、吃饭、聊天、玩文特牌,和兹韦列夫的妹妹安娜一起弹奏自己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后来成为著名钢琴家、指挥家和社会活动家的亚·兹罗提(1863—1945)是拉赫玛尼诺夫的表弟。他是兹韦列夫和鲁宾施坦的学生。在莫斯科音乐学院学习的八年里,他也一直住在兹韦列夫家。兹罗提修学柴可夫斯基的和声课,两人也有亲戚关系——兹罗提的妻子是帕维尔·米·特列季亚科夫(莫斯科特列季亚科夫画廊的创始人)的大女儿维拉,而柴可夫斯基的弟弟阿纳托利则娶了特列季亚科夫的外甥女普拉斯科维雅·科什妮娜为妻。这样算起来,拉赫玛尼诺夫也是柴可夫斯基的远亲。 

  不过,对拉赫玛尼诺夫而言,柴可夫斯基更多则是自己的偶像。当时,在青年音乐家们艺术世界观的形成过程中,柴可夫斯基的作用是独特而巨大的。他的思想和教导在谢尔盖·塔涅耶夫、安东·阿连斯基、米·伊巴里托夫B伊万诺夫等人的教学中得到传承。正是得益于柴可夫斯基,莫斯科音乐学院理论教育水平才会那么高超。现今学院门口矗立的柴可夫斯基雕像,便是对其巨大贡献的昭示和颂扬。柴可夫斯基在兹韦列夫家做客的时候,听了拉赫玛尼诺夫的演奏,十分满意。1889年春,学院举行和声考试,柴可夫斯基作为考试委员会荣誉委员出席。他在拉赫玛尼诺夫的成绩单上打了满分五分,并分别在分数的上面、下面和旁边又再打了三个加号,以强调自己对这位青年才俊的欣赏。此后,柴可夫斯基一直关注着年轻的拉赫玛尼诺夫的成长与进步,并预言拉赫玛尼诺夫“有伟大的前程”。 

  尽管赞赏有加,但柴可夫斯基在对待和评析拉赫玛尼诺夫的艺术实践活动时,依然秉承他一贯的严肃和严谨的风格。1891年夏天,柴可夫斯基请出版家尤根松安排“真正的音乐家”将自己创作的芭蕾舞剧《睡美人》的音乐改编成四手联弹。他被告知,拉赫玛尼诺夫已经接到委托,正在兹罗提的帮助下进行着改编曲的写作。于是,柴可夫斯基致信兹罗提:“我全然不反对拉赫玛尼诺夫来将芭蕾舞剧音乐改编成四手联弹,而且相信,在你的指导下,改编会成功的。不过,这是否会过多占用他学习的时间?但我再重复一遍,诚如你知道的那样,我很高兴……” 

  但是,拉赫玛尼诺夫的改编曲,柴可夫斯基并不满意。他严肃地指出,尽管青年拉赫玛尼诺夫是个天才,但在改编时“缺乏勇气、技巧和创意,过分屈从于原作者的威望,作品由此而失去力量和光彩”。柴可夫斯基请兹罗提帮忙,“全面修订”改编曲。拉赫玛尼诺夫感到大师的批评很严酷,但是“完全合理和正确”。8月14日,在给友人的信中,拉赫玛尼诺夫写道:“四手联弹已全部修改好”。柴可夫斯基对这一稿表示满意。作品于同年10月由尤根松的出版社出版。此后,大师继续保持着对拉赫玛尼诺夫的关心。 

  1892年,19岁的拉赫玛尼诺夫从莫斯科音乐学院毕业。在作曲科目的毕业考试上,他根据普希金的长诗创作的独幕歌剧《阿列格》获得了评委的高分。莫斯科大剧院也对这部作品表现出了兴趣,决定在下一个演出季上演。出版商古特赫尔找到兹罗提,希望买下该歌剧的出版权。拉赫玛尼诺夫向柴可夫斯基请教建议。大师说,古特赫尔支付多少就收取多少,并笑着补充道:“你们生活在一个多么幸福的时代啊,不像我们。我们那时自己寻找出版商,将自己的作品无偿地提供给他们。”10月,柴可夫斯基在买到《阿列格》曲谱后,给兹罗提写信,表示“非常喜欢”,说拉赫玛尼诺夫具有“真正的作曲家的天赋”。1893年的一天,他去看歌剧的排练。其间,他来到拉赫玛尼诺夫跟前,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刚写完一部两幕歌剧《约兰达》,单独上演的话,对一个晚上来说,它显得有些短。如果它和您的独幕歌剧一起演出,您不反对吧?”惊讶和幸福使拉赫玛尼诺夫说不出话来。柴可夫斯基不知如何理解拉赫玛尼诺夫的无语:“如果您反对的话……”这时,有人在边上说:“他只是说不出话了,柴可夫斯基先生!”拉赫玛尼诺夫赞同地使劲点起头来。柴可夫斯基笑了起来:“我还是不明白,您是否同意。如果您说不出话,那您就使个眼色。”拉赫玛尼诺夫于是便使了个眼色。柴可夫斯基高兴地说道:“小伙子,感谢您赋予我这份荣幸!”但是,柴可夫斯基的猝然去世使这一设想未能成为现实,不然,这会是多么富有象征性的事件啊——19世纪伟大作曲家的最后一部歌剧和20世纪天才作曲家的第一部作品的珠联璧合。 

  1893年9月18日,塔涅耶夫家举行晚会,柴可夫斯基、伊巴里托夫B伊万诺夫等出席。拉赫玛尼诺夫没有想到,这是他与柴可夫斯基的最后一次会面。晚会上,他演奏了自己的新作——根据莱蒙托夫诗意创作的交响诗《悬崖》。伊巴里托夫B伊万诺夫事后回忆道:“《悬崖》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特别是柴可夫斯基,他赞叹作品色调鲜明。”拉赫玛尼诺夫也一直清楚地记得会面的每一个细节:“我为他演奏了《悬崖》,他微笑着说道:‘这个夏天谢廖沙(拉赫玛尼诺夫名字的爱称)写了多少东西啊:交响诗、协奏曲、组曲,等等。而我只写了一部交响乐。’”柴可夫斯基还准备1894年在彼得堡举行的交响音乐会上演奏《悬崖》。 

  柴可夫斯基的离世,使拉赫玛尼诺夫感到痛惜不已。他写了一个三重奏,纪念自己的偶像,这也是继承大师的传统——在鲁宾施坦去世后,柴可夫斯基曾创作了钢琴三重奏《纪念一位伟大的艺术家》。拉赫玛尼诺夫的这一作品于1894年1月31日首演,作曲家本人亲自参加演奏。 

  对柴可夫斯基的崇拜,贯穿了拉赫玛尼诺夫的一生。他青年时代的女伴证实:“柴可夫斯基是拉赫玛尼诺夫最景仰的人,是他的榜样……,使他们亲近的,是精神世界中的共同性。” 

  20世纪初,拉赫玛尼诺夫担任莫斯科大剧院的指挥,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在他的演出节目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拉赫玛尼诺夫深刻地把握住了柴可夫斯基音乐的精神,准确地传递出了作曲家的构思。《黑桃皇后》、《叶甫盖尼·奥涅金》、《禁卫军》等经典作品,在拉赫玛尼诺夫的阐释演绎下,焕发出了新的光彩。1912年,在彼得堡马林斯基大剧院,他接连六次在其最钟爱的歌剧《黑桃皇后》中担任指挥。对于指挥家拉赫玛尼诺夫而言,其最高成就,是指挥柴可夫斯基的第四、五、六交响曲以及交响幻想曲《来自利米尼的弗兰切斯卡》和《暴风雨》。 

  十月革命以后,拉赫玛尼诺夫流亡海外。他无数次地演奏“地地道道的俄罗斯人”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以寄托对故乡的思恋,其中就有柴可夫斯基钢琴组曲《四季》中的《在马车上》。年轻时,他曾为作曲家本人演奏过这首曲子,多年后还灌过唱片。拉赫玛尼诺夫的表妹听了这一录音以后说:“在《在马车上》的每个音符中,都有对故乡、对他无比熟悉的草原、对俄罗斯大自然的怀恋。在拉赫玛尼诺夫的演奏中,曲子开始部分有力而清新……,但是,越往后,遁入故乡草原的铃铛声越来越忧郁……” 

  20世纪30年代,已经移居美国的拉赫玛尼诺夫说:“当年在莫斯科,与柴可夫斯基交往时,我视他为神。现在我依然这么看待他。”每次说到大师对他的关心和支持,他就非常激动。在与朋友们见面时,他喜欢回忆在莫斯科大剧院工作的时光,喜欢演奏柴可夫斯基的歌剧片断。他几乎能弹奏整出的《黑桃皇后》。在他的即兴演绎中,曲子听上去就像早就编配好并且烂熟于心一样。1941年夏天,拉赫玛尼诺夫将柴可夫斯基的《摇篮曲》改编成钢琴曲。 

  在走近自己人生的终点时,他又再次强调了柴可夫斯基对他的“巨大影响”,强调全世界都需要柴可夫斯基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