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克莱齐奥与中国的缘分

勒•克莱齐奥与中国的缘分

作者:高方第367(2014/03/05)期

 
《奥尼恰》法文版书影 

 
《流浪的星星》法文版书影 

 
《战争》法文版书影 

 
勒·克莱齐奥



  勒·克莱齐奥与中国有缘。他与中国的缘分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70年代,那个时期,勒·克莱齐奥最关注的东方国家是中国,他想到中国来,也曾向法国外交部提交过到中国来的申请。虽然他未能如愿,且鬼使神差地被派往了泰国,但他对中国的爱未变,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不断加深。 

  说勒·克莱齐奥与中国有缘,因为在中国他有不少朋友。早在30年前,1983年11月,南京大学的钱林森教授就在巴黎的金塔饭店与勒·克莱齐奥就《沙漠》汉译问题和老舍的短篇小说集《北京人》的法译问题,进行了交流和对话。1990年,在法国留学的董强用法语直接撰写了一部小说,并寄给了伽利玛出版社,据现已为北京大学教授的董强回忆,“不久之后,收到了一封信,居然来自大作家勒·克莱齐奥。他在信中约我见面,并留下了电话。我激动地与他联系,结果约在了一家墨西哥风格的酒吧。后来我才知道,他对玛雅文化、印加文化情有独钟。当时我一个人去赴约,他有两个人相随,其中一个是他的夫人,摩纳哥人热米娅。在整个交谈的过程中,只有他一个人说话。我记得,我们交谈的内容主要是三点:一点是关于我的书稿,因为他是伽利玛出版社的作品审阅委员会的成员;一点是超现实主义,我们谈论了洛特雷阿蒙和亨利·米肖,米肖是他的忘年交;一点就是中国,尤其是老舍,因为中国文明是他最向往的文明之一,而老舍是他最喜爱的中国作家。”此后,董强教授在北京、在巴黎、在上海多次与勒·克莱齐奥见面,谈文学,谈文化,谈艺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992年,勒·克莱齐奥访问中国,在法国驻华大使的陪同下来到南京,与《沙漠》(中文版译名为《沙漠的女儿》)的译者之一许钧教授见了面,后来两人成了好友。2011年、2012年,勒·克莱齐奥两次到许钧教授所在的南京大学访问,今年10月他将第三次到南京大学,为南京大学学生开设有关文学、艺术与文化的课程。  2008年元月,勒·克莱齐奥作为获奖者到北京参加“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授奖仪式;2009年12月,勒·克莱齐奥应邀担任在北京大学举行的首届“傅雷翻译出版奖”的颁奖嘉宾,出席盛典,作了精彩的演讲;2011年8月,勒·克莱齐奥应邀参加上海国际书展,顺访华东师范大学,作了题为《都市中的作家》的演讲。在这些交流活动中,勒·克莱齐奥与画家范曾、作家毕飞宇、出版家黄育海、翻译家袁筱一、记者王寅等,或交流或对话,结下了难忘的友谊。笔者本人也有幸在巴黎、在南京与勒·克莱齐奥先生多次见面,向他请教翻译问题。他对后学特别鼓励,为我的法文著作《中国现代文学在法国的译介和接受》作序。 

  说勒·克莱齐奥与中国有缘,也是因为他在中国拥有了越来越多的读者。1980年,勒·克莱齐奥的长篇小说《沙漠》问世,获得当年创立的保尔·莫朗奖,钱林森与许钧被作品强大的思想力量与艺术价值所打动,向出版社推荐翻译出版此书。勒·克莱齐奥先生慷慨授予版权,耐心回答译者提出的有关翻译问题,并为其中文版(书名为《沙漠的女儿》)寄语中国读者,他这样热情地写道: 

  我十分荣幸、十分喜悦地获悉,我的《沙漠的女儿》一书多亏钱林森、许钧先生将与中国读者见面,对我来说,中国人民的文化和生活经历是个典范。《沙漠的女儿》讲述的是一个英勇斗争的故事,它描写了一位老人在信仰的激励下,在人民力量的支持下与殖民主义灭绝人性的侵略进行了双方实力不相等的斗争,同时也描写了一位年轻姑娘在当今西方世界与不公正和贫困所进行的力量悬殊的孤立斗争。他们的斗争绝不会是无益的。我从游牧人首领玛·埃尔·阿依尼纳和年轻的移民姑娘拉拉那儿吸取了我无法表达的力量。我希望中国读者原谅我,接受这部不完善的作品,它远不只是一个历史故事,更是一种感情的交流。 

  你们诚挚的朋友 勒·克莱齐奥 

  1982年7月,尼斯《沙漠》一书中文版于1983年问世,开启了勒·克莱齐奥作品的中国之旅。不过,如钱林森先生所言,“中国读者差不多等了近十年,才读到勒·克莱齐奥的汉译作品”,先是刊载在《世界文学》(1991年第2期)上的五个短篇小说《蛊惑》、《时光永驻》、《雨季》、《齐娜》、《曙光别墅》,再是长篇《诉讼笔录》和短篇小说集《蒙多和其他故事》(中译本题为《少年心事》,金龙格译)——两书皆列入权威批评家柳鸣九所主编的《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丛书——“并由柳先生亲自赐序,标示着我国文学界对勒·克莱齐奥的介绍和接受已走上了自觉发展的阶段。”1992年,勒·克莱齐奥到南京与许钧教授见面后,每有新作出版,便会寄给许钧,许钧又将好友的新作介绍给学生阅读、翻译,于是又有了中文版的《战争》(袁筱一、李焰明译)和《流浪的星星》(袁筱一译)。到了新世纪之初,我们又先后读到了勒·克莱齐奥先生的《金鱼》(郭玉梅译)与《乌拉尼亚》(紫嫣译,许钧校)。 

  2008年10月,勒·克莱齐奥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其作品在中国的译介与传播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之前翻译出版的七部重要作品很快有了新版。从2008年10月至今,《饥饿间奏曲》(余中先译)、《巨人》(赵英晖译,许钧校)、《看不见的大陆》(袁筱一译)、《燃烧的心》(许方、陈寒译,许钧校)、《非洲人》(袁筱一译)、《奥尼恰》(高方译)、《墨西哥之梦》(陈寒译)、《迭戈和弗里达》(谈佳译)、《寻金者》(王菲菲译,许钧校)、《脚的故事》(金龙格译)、《逃之书》(王文融译)、《偶遇》(蓝汉杰、蔡孟贞译)、《蒙多的故事》(顾薇薇译)先后翻译出版了。 

  从上面简要的介绍中,我们可以看到,从1983年《沙漠》正式出版开始,勒·克莱齐奥在中国的译介和传播已经有30个年头。从勒·克莱齐奥作品译介的年代看,2008年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无疑大大推动了其作品在中国的译介。但是,我们也注意到,勒·克莱齐奥在获奖前虽然在中国的普通读者中还未形成重要且广泛的影响,但中国的法国文学研究界对他的了解和研究是在不断发展与深化的。早在勒·克莱齐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在法国的当代作家中,他就一直处于中国法国文学研究界的视野内,而且被认为是具有独特创作个性的代表性作家。三十多年前《沙漠》的汉译以及二十多年前《诉讼笔录》与《少年心事》两部作品入选《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丛书是个证明;《乌拉尼亚》被我国外国文学学会授予“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又是个明证。一位当代作家,在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其作品就有七部在中国得到译介,充分地说明了我国的法国文学研究界对勒·克莱齐奥创作的特别关注以及对其作品价值的认可。 

  勒·克莱齐奥作品在中国的不断译介,直接推动了国内对作家的研究。在早期,对勒·克莱齐奥的研究主要是以作品译介的副文本形式出现的。《沙漠》的中译本序以及钱林森先生在译序基础上撰写的《美与刺的统一——读法国当代小说<沙漠的女儿>》一文可以说是国内对勒·克莱齐奥最早的研究,而柳鸣九先生作为《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丛书主编为《诉讼笔录》和《少年心事》写的长篇序文,则为中国读者把握勒·克莱齐奥的创作思想、早期的创作特色与价值提供了学术参照。许钧和袁筱一分别为《战争》与《流浪的星星》写的译序,以及《战争》的译者之一李焰明与尚杰写的《勒·克莱齐奥及其笔下的异域》一文,都从勒·克莱齐奥的创作内涵与艺术特色,包括语言特色等层面展开了思考与探索。袁筱一在勒·克莱齐奥获奖前出版的《文字·传奇——法国现代经典作家与作品》一书,就将勒·克莱齐奥置于萨特、加缪等重要作家之列,以两讲的篇幅就勒·克莱齐奥的《流浪的星星》这部作品展开了深入研究,赋予其经典的地位,充分显示了中国学人敏锐的学术目光和判断力。 

  如果说在勒·克莱齐奥获奖之前,中国学界对其的研究主要出自丛书主编与作品译者之笔,且往往以译本附文本的形式出现的话,那么在其获奖之后,国内外国文学研究界对勒·克莱齐奥的研究在深度与广度上则有了很大的拓展。据不完全统计,从2008年10月至今,国内学术刊物发表的有关勒·克莱齐奥的研究文章达百篇之多。论文研究的重点涉及勒·克莱齐奥的创作思想、创作风格、作品结构与叙事话语等。同时研究者还从勒·克莱齐奥作品的生态美学、勒·克莱齐奥小说人物的身份构建、勒·克莱齐奥对非主流文明的关注等多个角度展开了探索,进入了勒·克莱齐奥研究蓬勃发展的新时期。 

  为了充分反映勒·克莱齐奥在中国译介与研究的历史轨迹,展示中国学者对勒·克莱齐奥的认识、理解与阐释的探索历程,我们从30年来中国学界对勒·克莱齐奥研究的近百篇论文中,选择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结集出版,题名为《反叛、历险与超越——勒·克莱齐奥在中国的理解与阐释》。我们认为,这是一项学术积累性的工作,一方面对我们过去的研究进行检视与总结,另一方面,为我们未来的研究打下基础,开拓方向。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勒·克莱齐奥在中国的译介与传播,在很大程度上也归功于作家本人对中国的法国文学研究界和中国读者的厚爱。从上文所介绍的勒·克莱齐奥与中国学者的交往与缘分可以看到,勒·克莱齐奥在中国的译介、理解与阐释的过程,也是其与中国学者建立友谊、不断相互了解的过程。在我们呈现给中国读者的这部集子里,我们特别收录了勒·克莱齐奥在获奖前后与中国学界和普通读者相互交流留下的珍贵资料,如勒·克莱齐奥到北京参加“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颁奖活动期间,与我国法国文学研究界同行的交流、许钧教授在巴黎与勒·克莱齐奥先生的深入交谈,以及勒·克莱齐奥应邀在上海与南京大学访问期间留下的一些重要的访谈。勒·克莱齐奥在上海国际书展、华东师范大学、南京大学访问期间,先后发表了三次重要演讲,是勒·克莱齐奥为中国读者精心准备的,更是以其深刻的思想和对中国读者所倾注的深厚感情而显得弥足珍贵。 

  我们深信,中国学界对勒·克莱齐奥的研究才刚刚开始。我们知道,除了本书所介绍的一些重要的研究成果和收录的珍贵历史资料之外,还有一些重要的研究成果很快会面世。这些以勒·克莱齐奥为研究对象的高水平、系统的研究成果的问世,必将进一步深化国内学界对勒·克莱齐奥的研究。同时,国内学界与国际勒·克莱齐奥研究会也建立了联系,开展了相关的学术活动,有些成果将陆续在《勒·克莱齐奥研究通讯》上发表,必将有助于推动国内外同行对勒·克莱齐奥研究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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