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大自然的歌手”——俄罗斯作家М.普里什文故居博物馆观后感

拜访“大自然的歌手”——俄罗斯作家М.普里什文故居博物馆观后感

作者:任光宣第447(2018/01/03)期

 
普里什文故居博物馆



  我读过俄罗斯作家普里什文的《飞鸟不惊的地方》这本书,这个作品给我留下的印象颇深。作家善于观察大自然的生命,洞悉大自然的奥妙,领悟自然美的情愫,探索大自然的神奇;他还会娓娓动听地倾述与大自然接触的印象和感受,并用优美的文字描绘出大自然的气息和律动……怪不得他被誉为“俄罗斯大自然的歌手”呢! 

  我一直想去普里什文曾经生活和创作的地方,领略一下作家笔下的俄罗斯自然风光,琢磨他描绘的大自然怎么那么有质感,那么有灵性…… 

  多年来,由于琐事缠身我一直未能成行。最近获悉,有出版社出版了“普里什文作品”系列(2017,石国雄译),含《大自然的日历》《林中水滴》《有阳光的夜晚》《飞鸟不惊的地方》和《亚当和夏娃》。这套书的出版对于广大读者是个喜讯,他们通过普里什文的这几本书能更好地了解和认识大自然的美妙神奇,而对于我则是一种无形的动力,催促我尽快完成一次普里什文故居博物馆之行。于是上周六我们一早从莫斯科出发,驶向莫斯科西部的杜金诺(Dunino)小镇。 

  其实,杜金诺离莫斯科并不远,出莫斯科大环后不到一小时我们的车就停到了普里什文故居博物馆大门口。 

  普里什文故居庄园坐落在莫斯科河畔杜金诺镇的一块高地上,占地约一公顷,是块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走进大门后,就看见不远处的白桦树林和菩提树林之间有座欧式风格的二层小楼,仿佛是在林中空地上建起来的仙阁,一条石板铺的小径一直通向楼门口。时已初冬,院内的树木凋零,灌木丛裸露成堆堆干枝,草坪也不像夏天那么葱绿,处处泛出枯黄的干草。我沿着小径向楼房走,心想若早几个月来,那可能会是草绿花香,树木郁葱的景象。抬头看到小楼的多棱型凉台,它几乎是镂空的,五个窗户三面临风,空气流通,让人感觉清爽通透。站在凉台上,整个故居庄园的景色一览无余。 

  普里什文的故居房子不大,只有三个房间,外加一个厨房。讲解员杨娜·季诺维耶夫娜首先把我们带入作家的餐厅,这是故居中最大的一间。其实,这不仅是餐厅,而是个包括餐厅、书房、会客厅和娱乐室的多功能房间。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大餐桌,上面放着茶炊。早晨起床后,作家和妻子坐在餐桌旁共进早餐;之后,普里什文坐在餐桌旁的藤椅上伏案写作,一直写到中午;下午,普里什文妻子有时候弹弹琴,进屋右面的墙根立着一架钢琴,就是她曾经弹过的。在靠右窗户一角有个简陋的沙发,普里什文写累了或是坐在上面小憩,或推开侧门去到凉台休息。凉台中央摆着一个圆茶几,旁边是个老式木质摇椅,作家坐在上面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并“感受到大自然的野性”。 

  在这个房间里,普里什文还接待过作家М.费定、Вс.伊凡诺夫,物理学家П.卡皮察,指挥家Е.穆拉文斯基,钢琴家М.尤金,画家Р.泽林斯卡娅等人。 

  餐厅里最能反映普里什文夫妇生活情趣的,是挂在进门处右侧墙上的那组带着各种小玩具坠子的钥匙。玩具坠子中有猫,有女孩,有鸟,有小熊等。每个带坠子的钥匙“各司其职”。如,带猫坠子的钥匙是开阁楼门的,带老鼠坠子的钥匙是开地窖的,带女孩坠子的钥匙是开家门的……这既便于记忆,又很直观有趣。 

  普里什文妻子的卧室很小,有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书柜。书柜做得很精致,是普里什文妻子与他结婚时带来的。雕花的柜门、顶部的装饰显示出20世纪初俄罗斯人的审美情趣。卧室的书柜背后一角挂着一尊圣像,它能够保存至今实属不易。众所周知,在苏维埃时代家里摆圣像容易招来横祸。普里什文妻子瓦列莉亚是位虔诚的旧礼仪派教徒,她每天需要在圣像前祈祷。为了保护这尊圣像,她在圣像前面做了一个拉帘。平时,拉帘卷在圣像一侧;有生人来她便把拉帘拉开遮挡住圣像,以防惹出祸来。瓦列莉亚的床对面墙上挂的几张黑白照片,尺寸虽然不大,却引起我们了解的兴趣。其中一张是个英俊少年,原来那是瓦列莉亚的初恋男友,后来被苏联政府处决了,给瓦列莉亚留下了永远的伤痛。为了缅怀他,瓦列莉亚把他的照片挂在墙上;另一张是瓦列莉亚母亲的照片,但在照片一角有一个小人头像。原来那是她的父亲。她父亲是“人民公敌”,在19世纪30年代“大清洗”中也被枪决了。她从另一张照片上剪下来父亲的头像贴在那里,作为对父亲的怀念。还有一张照片上也贴着父亲的一个小头像,那也是她从别处剪切来的。她怕被别人认出那是她父亲,把父亲穿的旧军官服还涂成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几张小小的照片能够引出这么多令人伤痛的往事,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作家的书房不大,写字台上左边摆着作家母亲的遗像,右边有打字机、台灯、常用书以及写作必用的纸笔之类。靠窗户的右侧摆着几个书架,那是普里什文的私人藏书。里面有普里什文自己的作品,也有其他文艺书籍,甚至还保存着他小时候喜欢的读物,如《无头骑士》等。书房一角的小桌上摆着相机、放大器等照相器材,书桌抽屉里还存有显影剂、定影剂以及天平和砝码,这说明普里什文是位摄影爱好者。此外,书房里有作家自己制作的一个三条腿凳子。据说,他每天写作后带着猎枪,牵着心爱的狗去附近的树林,也带着这个凳子坐在林中休息,观察树林里的各种小动物。有一次,一只小刺猬把他的腿当作树干,顺着爬了上来,他感到很惬意,于是爱抚地把它抱回家养了起来…… 

  普里什文的日记是他生平创作的一个亮点,作家也认为日记是他一生中最主要的创作。普里什文一生记了近50年(1905—1954)的日记,记述了50年来俄罗斯社会历史的变迁以及他对各种事件的认识和评论。但这件事不为任何人所知,所以普里什文在苏维埃时代,没有受到任何的迫害。在那些年代里,当局和人们认为,普里什文只对大自然感兴趣,他笔下不是花鸟鱼虫,就是飞禽走兽,其文学创作与社会生活无关……然而,普里什文深知自己日记里写的是什么,所以他为了保护日记,甚至买了一个偌大的保险箱,后来他妻子还按照日记簿的尺寸大小定制了铁皮箱,一把焊枪就放在铁箱上,一遇到“险情”就立刻用焊枪把铁箱盖封死……就这样,普里什文50年的日记全部保留了下来。如今,在普里什文妻子和其他研究者的努力下,他的日记已全部整理出版,摆在书架上有厚厚的18卷,不但为研究作家的生平创作提供了详实的第一手材料,而且有助于了解和研究半个世纪的俄罗斯历史。 

  参观普里什文故居令我感触颇多。其中最大的感觉有两点:首先,作家的故居朴实无华,显示出他低调的生活风格。他也用这种风格去描绘大自然,显示出大自然淳朴的一面;其次,普里什文的思想与时俱进,接受科技发展的新成果,甚至具有一种超前意识,使得他能够成为“大自然文学的先驱”。上个世纪30—40年代,他就使用照相机和开汽车。作家每天外出不但带着笔记本和铅笔(作家的铅笔长短不一,有的短到用手指都捏不住。为此,作家的铅笔盒里有一个铅笔套,把短铅笔套在上面继续使用),而且还带着一部照相机,他用“照像方式思考问题”,用镜头记录大自然,让视觉观察的形象与文字描绘的形象互补。他的第一部作品《飞鸟不惊的地方》中有不少照片,就是作家在1907年去北方旅行拍摄的。瞧,这位“大自然的歌手”兼“光的艺术家”给后人留下了多么宝贵的文化财富! 

  20世纪30年代,苏联国内很少有私人汽车,可普里什文敢于使用先进的科技成果,最早购置了福特牌汽车。他一生中换了四台汽车,最后一辆是“莫斯科人-400”,他直到80多岁还开车到处游览,这在当今社会也十分罕见。汽车帮助他拓展了视野,增长了见识,丰富了他的文学创作。 

  俄罗斯作家康·帕乌斯托夫斯基称赞普里什文是“俄罗斯大自然的歌手”,这当之无愧。可普里什文故居博物馆的讲解员杨娜纠正这一说法,她认为普里什文是整个“大自然的歌手”。也许,她的说法有一定道理,因为普里什文讴歌的不仅是俄罗斯大自然,而是整个大自然,他的生态文学作品具有世界性意义。正因如此,他的作品赢得了世界上广大的读者的喜爱,人们从他的作品中汲取爱护自然环境的范例和哲理,从而更好地保护大自然这个人类共同的家园,而不是像某位俄罗斯生物学家所说那样:“我们不能等待大自然的恩赐,我们的任务是向大自然索取。”向大自然“索取”的结果,只能遭到大自然的报复,这就是普里什文的文学作品给我们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