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视野下的曼布克文学奖评选

全球视野下的曼布克文学奖评选

作者:芮小河第401(2015/11/04)期

马龙·詹姆斯
《七桩杀戮案的简史》书影
鲍勃·马雷

  2015年10月13日,2015年度曼布克奖(也称布克奖)揭晓,来自牙买加的作家马龙·詹姆斯(Marlon James)的小说《七桩杀戮案的简史》(ABrief History of Seven Killings)一举夺冠。詹姆斯是第一位获得布克奖的牙买加作家,也是自1991年本·奥克雷后第二位获奖的黑人作家。詹姆斯的作品是评选中预测的第二大热门作品。他现年44岁,目前在美国明尼苏达州圣保罗的一所大学任教,获奖作品是其第三部作品。

  本届评委会主席是普林斯顿大学比较文学教授迈克尔·伍德(Michael Wood),成员有诗人、小说家约翰·伯恩赛德(John Burnside),《旁观者》杂志的文学编辑萨姆·莱斯(Sam Leith),传记作家同时也是英国财政大臣之妻的弗朗西斯·奥斯本(Frances Osborne)以及评论家、编辑埃拉·奥尔弗里(Ellah Allfrey)。奥尔弗里是布克奖有史以来第一位黑人评委,她目前担任凯恩非洲文学奖委员会的副主席,曾是著名的文学杂志《格兰塔》的副主编,并且访问过中国。

  本次评选共有156部作品参评,进入决选的作品包括:现年73岁的美国知名女作家安妮·泰勒(Anne Tyler)的第20部作品《蓝色线团》(A Spool of Blue Thread),英国作家汤姆·麦卡锡(Tom McCarthy)的作品《撒丁岛》(SatinIsland),印裔英国作家桑杰夫·萨赫特(SunjeevSaho⁃ta)的作品《逃亡者之年》(TheYearoftheRunaways),年仅28岁的尼日利亚作家奇戈切·奥比尔马(ChigozieObioma)的处女作《渔夫》(TheFisherman),日裔美国女作家汉娅柳原(HanyaYanagihara)的第二部小说《小生活》(ALittleLife)。《小生活》是预测夺冠的热门作品,但最终与大奖失之交臂。进入决选的作家来自完全不同的文化,处于个人写作生涯的不同阶段,并且决选作品的场景遍及亚洲、欧洲、非洲、美洲等。

  今年是美国作家参评的第二年,美国作家的表现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之一。在今年9月公布的包含13部作品的初选名单中有5部美国作家的作品,却只有3部英国作家的作品,这一度使英国媒体担忧美国人占据了英国最高文学奖的名额。《泰晤士报》指出,美国作家参评增强了布克奖的国际性。不过,面对竞争对手数量的增加,英国作家获奖的概率下降了。本次评选,石黑一雄、拉什迪等无一进入初选便是例证。英国作家、电视节目主持人迈尔维·布莱格抱怨道:“向美国作家开放简直就像英国公司被美国接管了。”另一位英国作家菲利浦·亨舍尔则表示,面对来势汹汹的美国作家,“没有作家会放弃,无论布克奖的竞争有多激烈。”《七桩杀戮案的简史》获奖受到英、美媒体的普遍欢迎。詹姆斯在英国媒体的报道中被作为“英联邦作家”而非美国作家;美国媒体则因詹姆斯小说与美国社会历史相关,并且作家本人在美国定居而为其成就自豪。从评委会黑人成员加入,决选小说涉及的全球不同文化,以及获奖小说突破之前英国后帝国题材转向全球化中的另一个强势文化国家美国这些变化来看,今年的布克奖保持了其近年来形成的全球视野和多样化的追求。

  本届评委会宣称,决选作品之间的差距很小。主席伍德和他的搭档们一开始并未觉得詹姆斯的小说是最佳作品,但在经过长时间仔细地讨论每一部决选作品之后,他们发现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部作品,于是一致推选其获奖。伍德代表评委会,对詹姆斯的小说所展现的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纷繁复杂的社会、政治景象以及作者从牙买加土语到圣经体庄严语言的各类英语变体的运用大加赞赏。

  《七桩杀戮案的简史》是一部结合了国际视野与本地故事的小说。该书长达600多页,其广阔的国际场景具有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牙买加到90年代的美国纽约的跨度,背景之一牙买加的金斯敦是詹姆斯度过青少年时期的地方。同时,该小说是一部极富想象力的虚构作品,但其中心线索是当代牙买加历史上的真人真事——著名的雷吉音乐的开创者、牙买加音乐人鲍勃·马雷经历过的一次暗杀。马雷从60年代开始其演唱生涯,70年代后在英、美等国登台演出,成为名噪一时的音乐巨星。小说的情节主要围绕发生在杀手身上的故事展开,作家并未使用马雷的名字,只将其称为“歌手”。1976年12月初在即将于牙买加举行的一场和平音乐会前夕,有七名枪手潜入马雷住处,对乐队成员一阵扫射,马雷负伤,但他第二天仍然按计划举行了演唱会,并在演唱会上试图促进当时正打得不可开交的牙买加两大政治派别的和解,为牙买加实现和平尽了一份力量。他是牙买加的民族骄傲,1981年因病去世后,牙买加还为其举行了国葬。马雷在2010年获选美国CNN近50年世界五大最有影响的音乐人之一。

  作为一部“复调小说”,《七桩杀戮案的简史》的叙事结构复杂。叙事的声音来自杀戮案的见证人、黑帮头目、政治家、美国中情局的特工、枪手、被害者亡灵以及毒品贩子等,多达70多位。为避免使读者面对众多人物产生迷惑,詹姆斯特地将人物的姓名和身份列表置于小说的开头。小说的题名“七桩杀戮案”实际上指涉七位杀手后来陆续死于非命,出自小说中的人物、一位见证了马雷遭暗杀的美国记者为《纽约客》杂志撰写的一篇文章的标题。小说开篇即是一个接一个的暴力杀人事件,整部作品中的杀戮案远远超过了七桩。

  詹姆斯通过对暴力的书写揭示了当时卷入暗杀的各方势力的复杂交集。70年代的牙买加社会处于血雨腥风中,为获得选票,执政党和反对党争相豢养黑帮,暴力胁迫民众,而警界腐败,放任暴力事件发生。再加上外国势力的干涉,牙买加局势极为复杂动荡。执政党政府倾向社会主义,并与古巴交好,美国便暗中支持反对党,并默许牙买加黑帮为哥伦比亚毒贩提供中转。马雷虽然并未支持某一个党派,但音乐会是由政府出面组织、资助的,所以马雷被视为支持执政党。因此,美国中情局为反对党派遣的黑帮杀手提供了武器。詹姆斯将马雷遭暗杀事件作为牙买加历史的分水岭,描写暗杀结束之后,牙买加黑帮分子移居美国纽约等地,开展毒品交易,并逐渐控制了美国纽约、英国伦敦等地的毒品交易。牙买加地方犯罪从此向国际犯罪发展并一发不可收拾。

  《七桩杀戮案的简史》不但涉及牙买加当代历史,而且还涉及美国毒品交易历史以及美国与加勒比国家之间的国际关系史,无怪乎评委会主席伍德指出:“这是一部犯罪小说,但却超越了犯罪的领域,将我们引领到当代的历史之中,而我们对这部分历史却知之甚少。这部作品将被视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经典之作。”詹姆斯本次获奖被其祖国牙买加的作家视为加勒比文学的胜利。詹姆斯希望自己的获奖能引起人们对牙买加文学以及加勒比文学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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